【叶蓝】生死（二）
这本完售挺久总是忘了发后续QAQ
上篇点这里（一），前文背景走 @蓝桥路远 的【叶蓝】醉梦（上）
❀带一下和 @蓝桥路远 的合志《Listen to My Heart》通贩点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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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
叶修坐在忘川的渡口边，看着面前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出神，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将盛开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摧残成满地残瓣。
血黄色的河水相传是由逝者的眼泪流成，花瓣甫一飘上水面，便直直往河底坠去，沉得如同愁绪一般载将不动。忽地，镜面一样的河水被激起细小的波浪，叶修猛地抬起头，目光从分开水波的渡船掠到船上站着的身影之上，而后又百无聊赖地低下头，好似面前这一切都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。
摆渡人哆哆嗦嗦地劝道：“叶叶叶神……两天过去了，这都第三天了，您老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啊？腿不麻吗？不需要活动活动吗？”
长时间面无表情的叶修动了动嘴角，给了他一个没走心的笑，同样不走心地调侃道：“你当哥是活的啊？”
“我被你盯了这么多天总觉得浑身发麻，可不就是像活了一样，太折磨了！”摆渡人在心里狂吼，然而叶修这样的举动终究是反常，他倒也忍不住担心起来。
难道是被虐出感情了？真是太可怕了……
“不用管我，”叶修见他欲言又止一脸纠结，耐心劝道，“赶紧干你的活儿去吧，我就是在这儿等个人。”
等人？能到这里来的哪还有人？不过这话摆渡人可不敢说，虽然好奇能让叶修在此一坐三天的那位到底是谁，他却还是听话地走了。
叶修目送渡船飞快驶回彼岸，一直望到目力不能及之处，才重新收回目光。他在这等到第三天，也仍是想不清楚他此刻心情究竟如何。
等待分很多种。等一个人赴约，纵然时间再久，也能生出种种甜蜜与期待；毫无把握地等一个不知是否会到来的人，纵然再忐忑不安，也是心甘情愿的。然而叶修呢，他正在等一个人的死亡，等他经历过苍老与病痛，跨过生与死的界线，变成同自己一样的魂魄，最终来到自己的面前。
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上一面，把来不及说的话亲口对他讲清楚，却又因为隔着生死的鸿沟，恨不得永远等不到这个人才好。重逢之日，便是对方身死之时，这让人如何期待得起来。
浑浑噩噩之间，到达彼岸的引渡船又一次折返回来，叶修下意识地抬头，在没找到记忆中的面容后便再次低下头，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对。
等等……
不远的前方，一只新鬼边环顾四周边缓缓走下船来，渡船在他身后悄然离去，水面荡起一层涟漪，又立刻重归平静。同众多新死的魂魄甚至是现在的叶修一样，他的脚步沉重依旧，明显对尘世还留有执念，只等着一碗孟婆汤让他将前尘尽数忘却。这鬼无甚特别，然而叶修怔怔地盯着他，几乎以为胸腔中还有温热的心脏在拼命跳动。
这是他要等的人。
往日熟悉的一袭蓝衣此刻被黑色的厚重寿服所替代，昔年从他指间眷恋滑过的漆黑长发如今已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，而脑海中被他反复描摹的容颜此刻也已有了衰老的痕迹……只有对方的脊背，依然像从前他们每一次见面时一样挺拔，如一柄插在地上的锋利的剑。
“蓝河……”他动动嘴唇，终于开口叫出了这个等待多年的名字，却发现喉咙间又紧又涩，他花费极大的力气也只能发出虚弱又喑哑的声音。
百感交集。好像这么多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爆发，争先恐后地冲到了喉间，急于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，却有一只无形的手，于失控之前扣上了脆弱的咽喉。
虽然叶修发出的声音不大，但在这并无其他身影的空旷之处，也足够让对方听到了。只见被称作蓝河的新鬼将四处打量的茫然目光收回，而后投向声音的来源所在，下一秒，对自己离世的事实都能平淡接受的他眼神错愕一闪，脚下踉跄一顿，眼看着就要往深不见底的忘川之中跌去。
叶修被他的动作吓得迅速一跃而起，飞身赶至他的身旁，伸手拉住了他下坠的身形，力气大得险些将对方甩到了另一边。蓝河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尚未回过神，只瞪大眼睛盯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看，感觉自己的手臂都随着那只手一起轻颤起来。
这只手分毫未变，修长有力，连骨节都透着满满的坚韧，只是以往向来千钧之前依然稳如磐石的手指，此时竟然在他的眼下微微颤抖起来。
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了三界之中的哪个角落，蓝河在震惊中愣愣开口：“你抖什么？”
叶修闻言同样一愣，思绪仿佛也回到了自己陈年的遗体之中，拼命找也找不回。他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扣着蓝河的手臂，半晌后才让自己露出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：“坐太久了，腿麻。”
这话若是被摆渡者听见，非冲过来哭给他看不可。
有谁能料想，翻过了时光长卷、跨越了生死门槛的重晤竟会以如此对话作为开端。话音落地，两人看着对方意味不明的双眼各自无言，无边的沉默在他们之间铺展开来，连地府萧瑟的阴风哭号而过也没能将其吹散。蓝河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，梦中的他前一刻还是意气风发仗义拔剑的少年，一转眼便白发暗生，眼角沟壑渐深。
可现实哪里又是这番景象？整整二十三载并非一朝一夕般俯仰即过，他为叶修这个人困扰了无数个日日夜夜，仿佛一想起他就能陷入一个无解的死局当中。
——他在哪里？在做什么？为什么没再出现？他还记得自己吗？他过得好吗？他……还活着吗？
这些问题蓝河不敢深想，每次这些问题一出现他都强迫自己将其剔出脑海，心底有一个笃定的声音反复地告诉自己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，叶修一定是早就不在了，然而他拒绝聆听。
他明明这样想，却不肯让自己承认，倔强得犹如青山之上的一块顽石。叶修是那样强大，蓝河咬牙切齿地看他风光潇洒了那么多年，他相信这人能扫平一切困难，再在下次见面时一脸欠揍地假装委屈：“蓝河，你看，他们那么多人打我一个，欺负人。”
这相信虽然单薄无力，却支撑着他从一个又一个逼人崩溃的梦魇中惊醒过来，夜半无人时他在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默默擦掉满头冷汗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直到方才，他大限已至，最后一个想法仍是为终究无法再见叶修一面而感到遗憾，可没想到渡过冥河，那人就在尽头处张望，好像等待已久，只为守候自己的到来。
柳暗花明，虽死犹生，只是惊喜之中带了蹉跎，反而令人不知所措。
太多的疑问想要弄清，太多的委屈想要抱怨，蓝河理不清头绪，干脆什么也不说。眼看着他因为受不了这沉默的尴尬就要落荒而逃之时，身后毫无预兆地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：“哎呦，叶神！这就是您一直等的那位？恭喜恭喜，这么多年了，可算等到了！”
可算不用再在这里盯得我浑身难受了……又完成一次往返的摆渡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，觉得鬼生都有了盼头，连撑船引渡这项乏味到吐的工作也能让他干劲满满。
听到这颇为喜庆的道贺，蓝河的表情一瞬间更加复杂了。他从摆渡者的话中得知叶修等在此处的目的，一时之间被巨大的冲击拍在原地，身体及至头脑全都动弹不得。半晌后，他听到自己用嘶哑的声音叫出对方的名字：“叶修……”
无甚意义，却又涵盖了千言万语，一如方才叶修唤自己的名字那般，声嘶而后力竭。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