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）  （二）

叶秋说话算话，当真结束了这场虚虚实实的问话。结果一盏茶的功夫后，说困了的蓝河警觉地坐在原地放哨，反而是嚷着睡不着的叶秋因为体力不支，又一头沉沉睡去。

后半夜里叶秋醒过一次，他的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了一层外衣，虽不算厚实，依然能让他在初秋的夜里睡得安稳。他哪曾被如此照顾过，即使是失忆，也让他禁不住以为自己在睡梦中还未醒来。他扭头寻找外衣的主人，见那人虽然还坐着，却无意识地朝一边歪去，显然也进入了梦乡。

睡着的青年面色透着苍白，眼下隐见两片乌青，可想近来都没有休息好。叶秋对他们间的过往一无所知，只听对方一人说起，未免总有不真实感。他不知道蓝河从前是否也对自己这般好，眼下却忽然有了探究的欲望——不似此前过招般的试探，而是想要拨开云雾和朦胧的月色窥得真貌。

“我自然是喜欢你的。”

蓝河的低语仿佛仍在耳边，叶秋盯着正在打瞌睡的人影想道，他的伤果然不可小觑，失血过多，直到现在还能让他感到心慌意乱。

“蓝河……”他轻声唤道，见坐着入睡的蓝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，只迷茫了一霎便恢复清明，眼神经过短暂的凌厉后又迅速柔和下来。他眼眸黯了黯，更加确信对方是个各方面都经受过专门训练的高手，在任何时刻保持高度的戒心。

蓝河走到他身边，查看他的伤口，见不再渗血，松了口气问道：“想喝水吗？”

叶秋叹气，道：“快去睡吧，这地方还算隐蔽，不必过于紧张。还有你的外衣……”

蓝河皱眉，并未听叶秋的话，后者无奈道：“天亮以后，你要去寻一处洞穴供我们藏身，攀上这座陡崖去药铺寻药，返程时要带回吃食，若你不先休息充足，怕我也是不好过。”

听罢，蓝河这才动摇决心，在他身边寻了处躺好。只不过那件衣裳还留在叶秋的身上，蓝河躺下前，甚至还用它把人裹得更紧了些。

叶秋连梦里都是对方身上清浅的味道。

第二日卯时，叶秋被欢快的鸟鸣声唤醒，熹光早已浩浩荡荡铺满长空，他下意识地向身旁寻去，见蓝河衣冠齐整，正在一丝不苟地擦自己的佩剑。

那剑长而窄，本应泛着冷光的剑身在日光下绽出耀眼的光彩，显得更加锐不可当，虽非珍品，却足见不俗。叶秋被剑芒晃得眯起了眼，下一刻，蓝河已经收剑回鞘，冲他笑道：“醒了？”

那一笑比晨光还亮眼。

叶秋不知道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，却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，懒洋洋答道：“还从没醒过这么晚。”

顿了顿，他又满脸期待：“有吃的么？”

蓝河的笑容僵在脸上，迅速站起身，尴尬喊道：“你等着！”说罢，前一刻还玉树临风的剑客落荒而逃，没等叶秋反应，便蹿进了林深处。

被留在原地的伤患扯着脖子看他跑远，还没转回头，就见蓝河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，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。

“有情况立刻通知我。”

叶秋捏着手中一枚小小的响箭，并不觉得担忧，无事可做，又睡了个回笼觉。

待蓝河带着食物回来时，也带回了好消息——离此不远处有一洞穴，没有猛兽的痕迹，也许曾住过一只獾，现今供两个人容身问题不大。

蓝河将逮到的兔子剥皮架起来拷，扔给叶秋两个野果，后者吃完一个，面色变得十分忧郁。

“怎么了？”蓝河连忙问，“伤口疼？”

叶秋咽了咽口水，皱眉答道：“酸……”

蓝河被他一脸的委屈逗得哈哈大笑，捡起另一个果子咬了一大口，也被酸得直倒牙，“呸呸”两下将那红艳艳的果子扔得老远。

“不爱吃就不要再吃了啊！”蓝河无奈。

叶秋倒是颇有些惋惜，道：“哎，辛苦找来的，扔什么。”

蓝河不知被什么戳中了心事，笑容忽然敛去，半晌后又柔声道：“待会儿去买白切鸡给你吃。”

说也奇怪，叶秋记不得人和事，对白切鸡的味道却依旧记忆犹新，立刻荡漾起来，得寸进尺：“还想吃叉烧。”

蓝河白了他一眼，又莫名其妙地开心了起来。

叶秋伤口多，却好在没怎么伤及筋骨，看来那时候往崖下的一跌也在他的算计之内——虽然伤了头，也万幸没傻。在摸清叶秋的伤势后，蓝河倒少了许多忧虑，半拖半抱把人弄进了洞中，而后奔去买药。

叶秋目送他的背影从洞口消失，低眸喃喃道：“白切鸡……”

好一派岭南风情。

-TBC-